二〇一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辛卯年十一月廿七）
早上八點三十五分，在酒店吃了難吃的早餐後，一行人坐上旅遊巴士朝河婆前進。司機和昨晚不一樣，導遊要我們稱呼他小黃，雖然駕車還是有中國人硬要超車的缺點，可是印象中是駕得最好的一位，至少沒有橫衝直撞、猛踩油門又煞車。導遊一上車就已經對大家說了，這一趟到河婆至少要四個小時，抵達的時候就剛好是午餐時間。
我們從深圳羅湖區，往東走經過鹽田區，有中國四大國際中轉深水港之一的鹽田港，現場看到的貨櫃數量，就知道貨物吞吐量絕對不是馬來西亞任何一個港口能夠相比的。從那裡進入深汕高速公路，就是無聊的三個小時車程。期間我們在深汕高速公路西段鮜門服務區上洗手間時，發現有個小店鋪在賣光碟。先說明一下，中國政府可能最近嚴打盜版，光碟生意不好做，抑或是我們沒有找對地方，我們在深圳東門步行街竟然找不到賣光碟的。我們趕緊進去問店員要潘長江一首關於婆媳問題的歌，店員居然不知道有這樣一號人物，我們也只好作罷。
（註：「鮜」，讀ㄏㄡˋ hòu，辭海找不到，上網查康熙字典方得其音，仍不解其義。）
早上十一點十分，旅遊巴士由高速公路轉入陸豐縣走低速公路。其他地區我不清楚，粵東的鄉間道路都是水泥做的，或許是石油價格近年偏高，使得柏油成本太高，水泥相對比較便宜。這種水泥道路，完全沒有畫線，來往的汽車幾乎都是自由發揮，即使對面有車來，無論大如羅厘小如摩托車，車照樣超，對面迎上來的也很有默契的往邊閃。還有，中國人駕車，似乎不看倒後鏡，如果要超車，就一定要鳴笛來知會前方車輛，如果被逼要踩煞車器，更一定要伴隨著刺耳的鳴笛聲。如果你要體驗動作電影裡追車的驚險與刺激，又想即使撞上也能把自身損害降到最低，歡迎來神州大陸乘搭巴士。（註：記得靠中間坐。）
河婆由於是在山區，我們一路往山的方向走，這一條路上發展不是很好，與大城市相比更顯荒涼。陸豐縣一路上的民房，有很多老屋，其中又夾著新建的，四四方方、高兩到四層樓的建築物，窗門都是裝上鐵籠般的白鋼，有些整棟樓都用牆磚覆蓋，幾乎每棟樓都有一個寫著樓名的牌子高掛在外面，大部分是傳統的由右寫到左。堂號非常罕見，只有一間有掛，可惜我忘了在哪裡看到。後來的旅程大多都看到如此情形，而且很多都在興建當中，證明中國人正在變得富裕當中，社會正慢慢步入小康。
中午十二點二十分，我們一行人抵達廣東省揭陽市揭西縣河婆鎮。五分鐘後，我們抵達座落於特美思大道的特美思度假村好日子宴會廳吃午飯，這家四星級的酒店，是我們旅途中入住最好的酒店了，我相信也是整個揭西縣最好的酒店。廚房提供的客式菜餚，雖然還是有油膩的缺點，但是非常對我們的胃口，尤其是炒釀豆腐，更是一絕，在砂朥越吃不到。午膳後，我無聊的看服務生的打卡卡片，大都是姓張的，還有其他諸如蔡、陳、劉、黃等典型的河婆姓，讓我想起小時候在客家新村的小學同學，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姓。服務生說的客家話，似乎帶著惠來那種有點柔軟的口音，都說是本地人，這口音的差異有可能是鄉鎮與鄉鎮之間的差異，後面會再討論。
酒店裡有間小小的百貨商店，店員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我和老爸進去要買張揭西縣地圖，只剩下最後一張。還錢時，聽我們是講潮州話的，就冒出一句潮州話來，父子倆沒心理準備，居然沒聽懂，後來老爸跟她說潮州話時，她又說起普通話來了。爸爸問她為什麼突然不說潮州話，她居然笑我們說的潮州話沒那個味兒，不知道會不會說全部。被她酸了一下，慚愧！聽她口音和媽媽的揭陽口音相近，離揭西最近的潮州區是普寧市，普寧和揭西的口音大致上一樣，所以猜她是普寧人。媽媽聽說有個口音和她相近，趕快就去找她聊天，證實我的猜測是準確的。:D（評：臭屁！）
河婆舊屬揭陽霖田都，清嘉慶時是霖田都的行政中心。新中國於1949年成立時，稱為揭陽縣河婆區，當時這塊地方有多大，本人能力所及難以查清，今日的某些鄉鎮如龍潭鎮當時還是隸屬於河婆區下的鄉。當年這個區的人過番時，都自稱籍貫為河婆客。隨著各鄉鎮發展及人口的增長，河婆鎮及其管轄下的鄉區都要升格，於是故揭西縣建立於1965年，由揭陽縣劃出十三個鎮及陸豐縣劃出兩個鎮歸之管轄，由於位於當時的揭陽縣西部，故取名揭西，縣政府駐地於河婆鎮。現今人口大約九十萬，比古晉還要多。
下午三點二十五分，我們抵達三山祖廟。三山祖廟，又稱為霖田祖廟，隋初三位仙人顯神蹟於潮州三山（明山、巾山、獨山），遂建廟於巾山之麓，唐時被當地人當山神膜拜，宋時因戰功受封為國王，故有三山國王之稱，至今有一千四百餘年的歷史，曾毀於六十年代末的「文革」，於一九八四年重建。三山國王主要是客家人祭拜，一些潮州人也拜，世界上所有的三山國王廟皆出自於三山祖廟，據說非常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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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進去祭拜時，一直有好幾個阿姨拼命推銷她們的線香及鞭炮，而且價格都不菲。一家人拜了神，我媽媽想說，拜神嘛‧‧‧‧‧‧隨便一點，結果是我一個人點了兩圈鞭炮，那鞭炮絕對不是在馬來西亞走私進來的鞭炮可比，爆竹聲響震得耳膜發麻。導遊小李之後還告訴我們一個有趣的故事：小李帶著一個旅行團來進香，有個阿姨一直緊跟著一個旅客推銷她的鞭炮，一直糾纏到要進廟時，旅客不耐煩了，就說她在神明面前如此強迫於他，小心會受懲罰，正好此時阿姨腳下一絆，就摔了下去。我們這班人來祭拜的時候，小李認出了那個上次摔了一跤的阿姨，這次老實了，旅客一到廟門前，就不敢再纏繞不清下去了。
廟外面坐著幾桌老人與婦孺，大人們正圍成一圈打撲克牌，我們觀察一桌全是老人在玩的賭局，看上去像是德州撲克，可是賭法大異，每局都很快，賭注也不大，輸贏都是一塊間。跟那些老人說話，他們笑說只是玩玩打發時間，個個都是鄉下客家人獨有的純樸親切好客精神，時不時拿到爛牌，聽到老人罵「屌恁X」，一桌人都笑，我們這些觀眾也笑。不同於酒店裡服務生的柔軟口音，他們說的是我們熟悉的砂朥越河婆口音，比較容易聽得懂。剛好爸爸發現有人賣粽子，買幾顆試吃，果然是純正河婆客家粽子，雖然沒有肉只有花生，可還是超好吃又便宜，在古晉已經越來越難找了。
拜了三山國王，下午四點二十分，我們來到河婆鎮最熱鬧的一個街道──新河路走走看看。首先看到新奇的食物，叫「碗粄」，和我們古晉熟悉的發糕外型差不多，顏色是褐色的，似乎是跟著碗一起蒸，由於衛生不佳，沒敢試吃，其他團友有試吃者皆誇不錯。後來又遇上阿姨賣粽子，這次買貴一點的，有一小塊肉，還是好好吃！媽媽在街上和一位抱著外孫的阿姨講話，問她外孫能說自己的孫嗎？她時而說兒子女兒平等，又說外孫是外姓了，看來客家人還是挺傳統的。爸爸還把談話過程錄了下來，只可惜背景是熱鬧的新河路，笛聲不斷，影響了錄影品質。
有位蔡姓店主和我們聊了起來，問他哪裡有擂茶好吃，他介紹了一間在街的另一邊，讚了一句「ㄅㄧㄤˊ ㄕㄚˇ」（biáng shǎ），那是非常方言的說法，意思是非常好吃，在我們村裡都已經很少在用了。還有個人在馬路上騎腳車故意撞上偶然遇見的朋友，用了「ㄊㄨˊ ㄌㄞˇ」（tú lǎi）這一方言詞，意思是死命耍賴。在街上這麼一轉，我們確定，砂朥越的客家人，就是說很傳統的河婆客，可是其中中國大陸河婆與砂朥越河婆之間卻也是有明顯的用詞與讀音上的差異，這個我想要另外寫一篇文章討論。
晚上七點十分，我們在新東路廣場請古飯店吃晚餐，飯店的名字特別奇怪，可那竟然是廚師的大名啊！我還是要對他的炒釀豆腐說讚。飯店的對面是一個廣場，一群人在那裡跳類似土風舞的舞步，後來才發現河婆有幾處廣場花園都有這類跳舞活動，似乎是河婆人的重要消遣之一。沿著新東路走下去，意外發現有潮州人開的幾間店鋪，而且他們都能流利的使用潮州與客話。街的拐彎處，有一間中國山寨版麥當勞──麥多樂，商標和店面裝潢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抄襲，裡面卻賣的是中式的麵、飯之類的食物。
我想買河婆音的字典，結果跑三家書店都找不到，而且這裡的客家人還覺得梅州才是客家正統，根本找不到河婆客的任何學習材料。我們在唯一找得到的賣光碟的店裡，也只能找到梅州客的歌謠及笑話小品，由於老闆娘不肯給我們試聽，我們都沒買那些梅州客的光碟。我們這回也總算找到潘長江的光碟，可是原來他是唱小品的，也沒有一首歌名像是我們要找的歌，百勸不聽的老爸貪它便宜，狠狠的把它買下，最後發現果然是一種錯誤。
回酒店前，我們還弄了點水果，爸爸堅持他對葡萄的熱血，買了一大串新疆葡萄，它有種特別的像橄欖的味道，可是沒有特別好吃。河婆沒有計程車，只有三輪摩托車。當我們要回酒店，來到導遊指定位於濟襄橋對面、會有摩托車等候顧客的亭子時，才八點左右而已，就已經沒有摩托車了。幸好附近守店的阿姨很熱心，有親戚是騎三輪摩托車的，隨即打電話叫他過來載人去酒店。媽媽對店裡的衣服有興趣，拉了爸爸去看，撇下我和小妹在一旁和阿姨勉強的以客話對談。等了好久，還不見人來，阿姨很不好意思，說應該很快就到，又打電話去催，最後親戚姍姍來遲，原來是搞錯了，以為去酒店載人，害我們兩方都等了接近半個小時。
花了二十塊，四個人擠進後廂，看看河婆的夜色，吹吹河婆的冷風，體會河婆人的憨厚熱情。河婆，還真是好地方！
下回合：尋根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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